文/陈光明
在父亲的诸多背影中,有两个给我深刻印象,像是深深镶嵌在我的脑海里。
第一个背影出现在工地,当时父亲在一个煤矿当搬运工。
与一般搬运不同的是,父亲来回都有活儿干,下山搬运木材,上山搬运钢轨,动辄约200斤。母亲说,父亲是脱了衣服“磨净嘎儿“(肉的意思),在卖命。
那天我远远看到父亲时,他刚卸下肩上的钢轨,正弯腰托起一根又粗又长的松木。
那根松木很重,父亲托起时非常吃力,以至于久久不能起身。
他喘了好几口粗气,才勉强抱起松木的一端。他试图用杵杵儿(一根长五尺、直径二寸左右的圆木棍)支起,但因松木实在太重,没有支成功。
父亲只好把松木放回原地,轻轻甩了甩手,擦了擦脸上的汗。
这是冬天,要多卖力才会累得汗流浃背。
半分钟后,父亲再次托起松木的一端,这回成功了,他跨着马步,用杵杵儿支起松木,然后侧着身子把左肩送过去,撑着松木,再把杵杵儿向前支。就这样,他的左肩一点一点地往前挪,直到松木两端在他的左肩上前后保持平衡为止。
看着父亲远去的颤巍巍的背影,那一瞬间,我的鼻孔感到一阵酸痛!
第二个背影是父亲醉酒以后,场景有点难堪。
高二那年,家中经济颇为拮据,为了让我在校吃饱穿暖,父亲打算卖掉那头原本用来杀年猪的杜洛克肥猪。
那时候杀场流行宰杀长白猪,对杜洛克这种黑毛猪非常抵制。
为了卖掉这头杜洛克,父亲求爹爹告奶奶,送酒又塞烟,用母亲的话说,猪没卖掉肉先折(shé)一坨。
杀场的人好不容易同意了,却不安排人来家里拉猪,而让父亲想办法把猪抬到杀场去!
我家住在山里,离杀场有约30里路,其中一大半是山路,不通车,别说抬着一头猪,就是空手走路,从家到山下公路也要一个多小时。
为了早些卖掉杜洛克,父亲请村里一个吴姓的年轻人来帮忙,饭请了,烟给了,小伙却因临时有事先走了。
本村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了,找不到合适的抬猪人,父亲只好去邻村请一个姓宋的人来帮忙,父亲叫他宋老弟。
宋老弟人很热情,看上去身强体壮,却中看不中用,力气实在不敢恭维。
抬着我家260多斤重的杜洛克,路没走几步,就叫着要停歇。就这样,走走停停,平时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走了整整3个小时,离山下公路却还有好几里。
在一个拐弯处,宋老弟因为肩膀忍受不了酸胀,竟任由抬猪杠从肩膀上滑下去,把猪给摔伤了。
宋老弟甩下一句“抬不了啦”就开溜,把我父亲和杜洛克撂在那里。
所幸的是,父亲一位昔日的工友路过,这才把杜洛克抬去公路。
由于杜洛克受了伤,买猪匠使劲压价,结果,杜洛克以说好的价钱七折售出。
诸事不顺,父亲非常郁闷,在请宋老弟和工友吃饭时就多喝了几杯,醉了。
父亲那天是怎样回家的,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。
母亲说,他是“跩”回家的,东一踉跄西一趔趄,摔了不少跟头,浑身是伤。
父亲的这些经历是母亲事后告诉我的,当天我从县城回家,在路上听人说父亲喝醉了,摔跟斗了。
有人说,他跌倒在冬水田里了,有人说他绊倒在路边草丛里了,还有人说他额头流血了。
我到家时天快黑了,父亲也刚回家,他正跪趴在地上自言自语。
见我回家,他有些窘迫,他显然不愿让自己的儿子看到他狼狈的样子。
他试图站起身,但不知是太醉还是摔伤了,他没能站起身。
我走过去搀扶他,他显得有些不配合,仍然跪趴在地上,说挣钱太不容易,要我好好读书,多学本事,我就是他的希望。
看到跪趴在地上的父亲,那一刻,我忍不住落泪了。
这一幕深深刻入了我的脑中,以至多年后的今天,仍然历历在目。
也正是这震撼的一幕,促使我不断努力,奋发向上,哪怕求学、闯荡路上遇到了天大的困难,一想到父亲的那个背影,就都无所畏惧了。
这就是我父亲的背影,不美,很沉,但充满着促动我前进的力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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